1962年深秋,中朝边境的鸭绿江两岸同时响起了铁锹敲击的声音,人们开始修建战壕。这个场景,后来被许多老兵视为中朝关系发生重大转折的标志。当时,两国刚刚结束了抗美援朝的共同纪念活动,曾经的战友,如今却开始彼此防备。背后的推动力量,并非中朝两国,而是日益加剧的中苏矛盾。
抗美援朝结束后,中国志愿军在朝鲜北方留下了许多基础设施、灌溉系统和医疗站。金日成对这些工程相当满意,公开称中国为“最可靠的同志”。然而,1960年中苏在莫斯科会议上爆发了意识形态的争执。金日成看到这一切,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笔账:苏联是否能提供更多的机器、化肥和高射炮。外交电文显示,苏联向朝鲜提供了高达12亿卢布的“无息贷款”,这个数字对刚刚从战后恢复过来的朝鲜来说,极具吸引力。
有趣的是,金日成起初并没有立即与北京切断联系。到1963年,朝鲜军工还依赖从中国辽宁丹东口岸进口约四成的钢材。但当中苏边界谈判破裂,珍宝岛发生首次边境摩擦时,平壤的担忧迅速加剧。情报系统甚至错误地判断中国可能会调兵东进。1965年年底,一份内部作战预案在朝鲜劳动党中央传阅,其中写明假想敌是“东南方向”,并且明确表示,“若敌军兵力东移,我方必须立即进入一级战备。”这是那份文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句话。
1966年3月,平壤召开了亚洲社会主义国家党政领导人会议。中国代表提到越南战场需要各国的共同援助,还没等他讲完,朝方代表就公开指责中国“干涉他国内政”。会议气氛瞬间变得僵硬。会后,苏联驻朝大使塔拉布金与金日成进行连夜商谈,承诺将追加十万吨石油和两百辆坦克。朝鲜随即同意让苏联专家进驻清津港,这一决定几乎将中国完全排除在外。
在那几年,边境局势紧张,误会频频发生。1968年8月,延边的知青穿着绿色军装在稻田里劳动,朝方哨所误以为是解放军的先遣部队。当天晚上,鸭绿江北岸的探照灯亮了整整三小时。金日成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得赶紧弄清楚,中国是不是在增兵。”第二天,周恩来通过外交信使向平壤传达了一句话:“误判最危险。”这简短的十个字,平息了紧张的局势,使两国的关系从剑拔弩张转向冷静观察。
真正促使朝鲜决定重新调整立场的,是1969年的两件大事。其一,中苏珍宝岛冲突升级,苏军在黑龙江沿岸布置了大量导弹;其二,美军侦察机在日本海的活动愈发频繁,对朝鲜东海岸构成威胁。平壤意识到,一旦同时面对苏美两方压力,中国这条后盾不能失去。1970年4月,金日成秘密访问北京,毛泽东和周恩来亲自接待,两国领导人进行了六小时的深度对话。尽管官方通报中用“同志加兄弟”四个字概括了此次会谈,但未透露具体内容。多年后,韩战老兵柳承晚回忆起这次会面时,只留下了一句:“又握到了那双熟悉的大手。”
复交后的合作并没有立刻展开得很快。北京当时还深陷文化大革命的漩涡,而平壤则忙于宣传“主体思想”。两国最初的合作主要体现在技术援助上:鸭绿江发电站二期扩建,中国向朝鲜出口拖拉机和纺织机。到1971年,双边贸易额回升到2.3亿美元,比1966年略有增长。边境也渐渐安静下来,探照灯的焦点换成了输电线。
苏联解体对朝鲜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1991年之前,朝鲜每年都能从苏联以低价采购到大量的燃油,但在一夜之间,这一切都结束了,合同作废,输油管道的流量归零。此时,朝鲜外务相金永南紧急前往北京,提出粮食和化肥援助的请求。尽管中国当时正处于改革初期,但还是答应分批提供50万吨粮食和急需的柴油。正是这份及时的援助,使得平壤不再考虑“脱离”路线,与北京的联系也未曾中断。
回顾中朝两国的关系发展,可以看到,冷战时期的中朝关系更像是大国博弈的反映。两国在意识形态、经济利益和安全考量等方面的博弈相互交织。任何一方如果轻率切断这种历史纽带,都可能在风雨中迷失方向。血染的同盟让两国深刻认识到:地理位置无法改变,选择彼此,风险最小,收益最大。即便曾经一度陷入僵局,理性最终会驱散阴霾,恢复双方的互信与合作,这大概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