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婆媳矛盾就是一个恒古不变的存在,无论是在几百年前的封建社会,还是在当下的今天,而在《红楼梦》中,也描述了这样一对婆媳关系:贾母与王夫人。
贾母与王夫人之间的矛盾,原文描述的非常隐晦仅在《红楼梦》第二十五回,众人集聚怡红院看望贾宝玉时,贾母半开玩笑的说出了一点:
贾母听说,便答道:“我如今老了,那里还巧什么?当日我像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得呢!他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他。”
当然,仅仅因为性格原因,便对儿媳妇不满,这显然是表面原因。而更深层的原因,大致有两点。
其一:所受教育的不同。贾母出身于四大家族的史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书香门第之家;而王夫人出身于四大家族的王家,王家的女人,更多了一份男子气,比如王熙凤,便是从小被当成男儿来培养。
其二:死去的贾贾珠。在荣国府中,似乎早年去世的贾环是一个禁忌,很少有人提及。而同时,因为这件事,王夫人却失去了教育女儿元春、儿子贾宝玉的机会。
贾宝玉被打后,王夫人还同袭人诉苦:
王夫人一闻此言,便合掌念声“阿弥陀佛”,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亏了你也明白,这话和我的心一样。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到不知管儿子了?只是有个缘故:如今我想,我已经将五十岁的人,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或是老太太气坏了,那时上下不安,岂不到坏了,所以就纵坏了他。
由此可见,王夫人之所以失去教育子女的权利,与贾珠的死是有关的。而这,或许就是她与贾母之间矛盾的关键。
当然,身处于封建社会,尤其是身处于以“孝”道治天下这样的大背景下,在表面上,王夫人必然需要做到一位儿媳妇该尽的义务。她对贾母的不满,只能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比如她利用袭人,就是最好的说明。
袭人原名珍珠,是贾母身边的八大丫鬟之一,因为心地存良,会服侍人,得到了老太太的认可。贾宝玉长大后,离开贾母独立生活的时候,她便成为了服侍贾宝玉的贴身丫鬟。但即便如此,她的编制,依然属于贾母身边的八大丫鬟之一,对于这一点,最直接的说明,就是她的月钱由贾母分发。
只是,因为姨娘之梦,袭人选择了主动投靠王夫人。当贾宝玉因为金钏儿、琪官的事被打,袭人利用向王夫人汇报的机会,向她表面了心迹。也是在这一刻,让王夫人意识到了这是羞辱贾母的最好方式。
没多久,在王夫人的安排下,袭人的月钱从贾母处断了,每个月从王夫人的月钱中拿出二两一钱,凡事赵姨娘、周姨娘有的,袭人都有。似乎从这个时候开始,袭人依然拥有了姨娘的待遇,只是在名分上,她却依然是个丫鬟。
如此的局面,显然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当袭人的母亲病重,当王夫人应允袭人回家探亲的时候,在安排袭人探亲的过程中,王夫人却显然目的不单纯。
在前面我们说过,袭人虽然在待遇上拥有了准姨娘的标准,但她的地位,依然是
贾府的奴才。而作为奴才,她是不具有探亲的资格的。
如此,王夫人发了善心,准许其回家探亲,已然是打破了旧例。而更关键的是,她 将袭人省亲,打扮成了“贵妃省亲” 的模样。
凤姐儿答应了,回至房中,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缘故,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周瑞家的答应了,才要去,凤姐儿又道:“那袭人是个省事的,你告诉他说我的话:叫他穿几件颜色好衣裳,大大的包一包袱衣裳拿着,包袱也要好好的,手炉也要拿好的。临走时,叫他先来我瞧瞧。”周瑞家的答应去了。
在王熙凤的嘱咐下,袭人的探亲,从穿着打扮,到饮食起居,都进行了精心的安排。如此排面,即便是贵为姨娘的赵姨娘,也是不具有的。
由此可见,王夫人的刻意为之,是不怀好意的,她利用袭人羞辱贾母,用意十分明显。
只是,王熙凤为人一向精明,为何在此?当她面对王夫人与贾母之间因为矛盾展开纠纷的时候,会如此做呢?难道她不担心,因为此事,得罪贾母吗?
在贾赦讨要鸳鸯事件中,我们从她对婆婆邢夫人的全程敷衍,可以看出,在利益面前,即便是亲人、是长辈,凤姐也会坚持自身的原则。她深知老太太离不开袭人,所以从这开始,便不看好这件事,在劝阻婆婆无效后,她选择了全程敷衍,扯清了自身与整件事的关系。
而在王夫人借用袭人羞辱贾母的事件中,王熙凤是否采用了同样的手段呢?其实一旦我们回到原文之中,便不难看出,确实是如此。
在安排袭人探亲的过程中,王熙凤巧妙利用了两个细节,扯清了她与此事的关系。
第一:安排周瑞家的负责陪同袭人探亲。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她的职责,是负责荣国府中的太太、少奶奶等人出行的。王熙凤安排她负责袭人探亲这件事,看似没有问题,但细品之下,却深有意味。
因为王夫人早已将袭人探亲这件事,全权交给了王熙凤处理,因此,在安排陪同袭人的人员上,凤姐大可安排她身边的丫鬟,比如平儿、丰儿,但显然,正如我们所见,无论是平儿,还是丰儿,都没有在护送袭人探亲的名单之中。
而凤姐此举的用意是什么?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第二:王熙凤交给袭人的毛衣。
因为凤姐的嘱咐,袭人在打扮完成后,来到的凤姐这里。对于她的穿着,凤姐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到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赏了你到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
看出袭人缺了一件大毛的衣服后,凤姐表现的非常慷慨,特意拿出了自己的一件,只是怎么看,都不符合她的身份。
凤姐儿笑道:“我到有一件大毛的,我嫌风毛儿出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罢,先给你穿去罢。等年下太太给做的时节我再做罢,只当你还我一样。”
论穿着打扮,放眼整个荣国府,估计也找不出比得过凤姐的了,她的衣服,估计得有专门一间房间来安置。可为何?在赏赐给袭人的时候,她却偏偏拿出一件不好的呢?尤其是“风毛儿”出不好,更蕴含了讽刺意味。
更有意思的是,在凤姐的安排下,当平儿拿出大毛的衣服时,还闹出了一个笑话。
一面说,一面只见凤姐儿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与了袭人。又看包袱,只得一个弹墨花绫水红䌷里的夹包袱,里面只包着两件半旧棉袄与皮褂。凤姐儿又命平儿把一个玉色䌷里的哆啰呢的包袱拿出来,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
平儿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羽纱的。袭人道:“一件就当不起了。”平儿笑道:“你拿这猩猩毡的。把这件顺手拿将出来,叫人给邢大姑娘送去。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就只他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的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如今把这件给他罢。”
凤姐想要资助邢岫烟,想要给她衣服什么时候不行?偏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并且,平儿还特意让袭人拿走那件半旧的,给邢岫烟留下新衣裳。由此可见,王熙凤的别有用心。
小结: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在面对王夫人与贾母斗法的过程中,凤姐并未改变她一贯的作风,她在安排袭人探亲这件事上,费尽了心思,如此一来,不仅完成了姑妈交给她的任务,也扯清了她与此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