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西游记》里,哪句话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非属下面这句了:
“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这是孙悟空初见菩提祖师说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张白纸,完全是一副入世未深的模样,真应了那句“人之初,性本善”。
再看一遍这段话时,就会感觉好像被悟空给骗了。这貌似涉世未深的表现,与林黛玉初到贾府时的察言观色,低调行事很相似。
从悟空从踏上西牛贺洲,碰到老樵夫,遇到开门童子,及见到祖师的一系列行为来看:
“老神仙!弟子起手”,
“上前躬身道”,
“…更不敢在此搔扰”,
“…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
都不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猴子,更像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
很显然,猴子已经不单纯,变世故了。他再也不是儿时那个充满纯真、浪漫、自傲又正直的孙悟空了。
那么,猴子是从哪里学“坏”了呢?
肯定不是在花果山,也不会是在西牛贺洲,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南赡部洲,那个人类居住的地方。
书上第一回说:“猴王参访仙道,无缘得遇。在于南赡部洲,串长城,游小县,不觉八九年馀。”
一、
这八九年里,悟空变得不单纯了,他在南赡部洲学会了“人情世故”,懂得了“争名夺利”,逐渐变成了一只“精明圆滑”的猴子。
有人不愿意相信悟空变精了,那就看看他在西牛贺洲碰到樵夫时的表现吧。
“老神仙!弟子起手。”
看到这里,要是还有人说悟空是野猴子,不懂得礼貌,就要跟他急了。
当樵夫说自己不是神仙,并向悟空指明了神仙洞府方向时,悟空不是立马就辞别,而是用手扯住樵夫道:
“老兄,你便同我去去。若还得了好处,决不忘你指引之恩。”
这是怕樵夫会骗他,想拉着对方一起去,又承诺得了好处一起分享。这种精明和圆滑程度,已经不亚于一个涉事多年的人了。
不得不说,这猴子确实够精的。当然,你要是觉得猴子的精只是如此,那就太天真了。
孙悟空当齐天大圣的那些年,你以为他只是一只到处吃吃喝喝,醉了就去睡觉的猴子?
其实,人家可都没闲着:
“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见三清,逢四帝,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
看到没,一只涉事未深的猴子,怎么会对所有的神仙“俱只以弟兄相待”呢?
当然,串门总得喝酒吧。悟空这酒量很少有人赢得过他,一旦把对方喝醉了,不都得把自己的那点秘密,给吐露出来!
就这样,悟空不仅跟这些神仙搞好了关系,顺便也掌握了些他们的秘密。
二、
就凭着这些关系和秘密,当悟空因为偷吃了蟠桃和金丹,搅乱了蟠桃大会,被十万天兵天将捉拿时,却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悟空知道,各路神仙是不会对他赶尽杀绝的,顶多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那四大天王收兵罢战,众各报功:有拿住虎豹的,有拿住狮象的,有拿住狼虫狐狢的,更不曾捉着一个猴精。”——《西游记》第四回
感情,这天兵天将忙活了一整天,却连只猴子都没抓到,这不就是明显的放水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猴子经过悟空的训练后,变得强大起来了,所以天兵天将才抓不住他们呢。
真是这样的吗?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阵上,康、张、姚、李、郭甲、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他那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冲散妖猴四健将,捉拿灵怪二三千!”
这是天庭派出二郎神和梅山六兄弟后的战绩,他们只用了一千多个草头神,就抓到了二三千只猴子。
这些草头神和梅山六兄弟,都是下界的凡仙,没有仙禄的。战力跟天庭的正规军是相差一大截的。
但就是这样的组合,都能抓获二三千只猴子,而天庭的十万兵马,竟然一只猴子都没抓到,反而抓到了一大堆虎豹豺狼等妖怪。
那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这就得从悟空跟天庭众神的“人情世故”说起了。
一是,趋利避害的心理在作祟。
自从孙悟空辞了弼马温打下南天门起,天界众神就开始关注起这只下界妖猴来了。
再看到他手撕巨灵神,吊打哪吒三太子,又重创了观音菩萨弟子、李天王二太子木叉时,天界众神就没人敢小瞧这个“弼马温”了。
特别是巨灵神战败后,李天王立马就要砍他的头,要不是哪吒求情,可能真就身首异处了。很显然,这些天兵天将们不愿意当第二个巨灵神。
那么,出战时只要避开悟空和花果山的猴子,抓些其他妖怪回去交差就行了。
二是,有前车之鉴,众仙家都在给自己留后路。
这就得怪玉帝和太白金星了,当初悟空反下天庭,又很快就被封为“齐天大圣”。这才有了后来的搅乱蟠桃大会,以及偷吃金丹的事情发生。
这些天庭众神们,肯定也怕玉帝再来这么一招。到时候,又跟孙悟空成了同事了,甚至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现在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以后碰到了就不好说了。
最重要的是,悟空在天庭期间,肯定也少不了给众神好处,这些众神自然会有所感恩。
就如当御马监的时候,偶尔哪个神仙来个公车私用,悟空就当没看见。看蟠桃园时,被顺走一些桃子,也可以报自然损耗。
再说,还有一些神仙的秘密捏在悟空手上的。这种情况下,想让天庭的天兵天将真正干活,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也就是,为何悟空大闹天宫时能够大杀四方;而到了取经路上,随便一只妖怪,都能打得他到处搬救兵的原因。
很显然,观音菩萨看出了问题所在,所以她才要举荐平时不在天庭的二郎神。毕竟她在南赡部洲待过,对这些人情世故还是很了解的。
这个时候,只有找一个天庭之外的神将出战,才能解决目前的问题。
三、
可惜,观音菩萨还是低估了天庭众神“损公肥私”的能力。
书中第七回,悟空被押上斩妖台下:
“绑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枪刺剑刳……南斗星奋令火部众神,放火煨烧……又着雷部众神以雷屑钉打……”
这是真把悟空往死里整的节奏呀,不是说天庭众神都在给悟空放水吗,怎么这个时候却要对他下死手呢?
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当初给悟空放水的那些神,现在却非常想置悟空于死地。毕竟,悟空可是掌握着他们一些不可说的秘密。
那么,只要解决掉悟空,自己的秘密也就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至于之前结交的兄弟情,在利益面前都是浮云。
可惜,这些众神还是低估了悟空的本事了。任凭他们怎么折腾,就是拿悟空一点办法也没有。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太上老君的丹炉里了。
只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降服不了孙悟空,当悟空出了炼丹炉打出兜率天宫时,只见:
“打得那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
这些众神是真的怕了,他们怕猴子的打击报复,要么直接闭门不出了,要么玩起了躲猫猫了。
要不是殿外的王灵官硬拦着,悟空可真就打进灵霄殿内了,搞不好玉帝得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躲桌子底下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玉帝算是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了,这才派人去请如来佛祖,最终才把悟空给降服了。
在安天大会上,如来佛祖也看出了天庭众神的心思。临走前,不仅布下法咒压着五行山,还特意派个土地日夜盯着,深怕那些众神还会趁机搞点啥事出来。
四、
有人就问了,天庭众神对悟空客气,那是因为悟空会搞关系。但是,取经路上还有很多地仙,像山神、土地之类的,这些可都没见过悟空,也没受过悟空的恩惠,又怎么会对悟空那么尊敬呢?
书中第七十三回,
毗蓝婆道:“你当年大闹天宫时,普地里传了你的形象,谁人不知,那个不识?”
看来,悟空当年大闹天宫的事,早已轰动三界了。
任何一件事,经过一传十十传百后,明明只是偷吃了一个蟠桃,他能给你传成烧了整个蟠桃园,外加调戏了七仙女。
那么,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的事迹,真传到这些山神,土地公,四值功曹、五方揭谛等地仙耳朵里,肯定是经过添油加醋的。
这就导致了孙悟空的形象,在他们眼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真能遇见这位齐天大圣。巴结都来不及的,更别提不尊重他了。
这些地仙见到悟空,都是一口一个大圣,有啥事请他们帮忙,二话没说立马就干,别提有多殷勤。
五、
看过《西游记》的都会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跟神仙众佛有关的妖怪不管犯多大的恶,最后都不会死只是被接回家而已。
有时就在考虑,这些弟子、坐骑们下凡,会不会是背后神仙众佛的授意呢?
书中第七十九回,悟空和八戒正要杀了化成寒光的白鹿精:
“又闻得鸾鹤声鸣,祥云缥缈,举目视之,乃南极老人星也。那老人把寒光罩住……”
这突然出现救下白鹿精的老人,就是寿星南极仙翁,这白鹿精是他的坐骑。
不得不说,这寿星来得可真够及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一直在天上盯着,看情况不对立马出手阻止。
那他会不会就是,白鹿精幕后的操控者呢?
毕竟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是完全有时间的。既然他早就知道白鹿精的所作所为,却又不出手阻止,背后必然是有不可说的秘密。
取经路上,类似这样的妖怪占了一大半。这些妖怪背后的势力知道,自己的事早晚都会被悟空发现的。既然这样,当悟空来寻求帮助时,不如对他客气点,提前搞好关系,到时反而更好说话。
悟空也很识趣,他的目的是救出唐僧接着取经,至于那些神仙众佛的勾当,他也懒得去理会。
当妖怪的主人求情,就顺手卖个人情,把洞内的小妖全灭了,洞府都烧了让他们不能再害人,也就行了。
看来,这些神仙众佛对悟空客气,大多不是出至内心,反而都是各怀鬼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