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27岁的陈明仁升任第三独立旅少将旅长。此时,在蒋介石嫡系部队任职的黄埔一期生里:
34岁的胡宗南是第一师代理师长(1931年1月转正)、23岁的宋希濂是团长、25岁的关麟征是旅长,26岁的杜聿明刚由营长升为团长。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陈明仁是属于蒋军一期生中的佼佼者,可是谁能想到,17年后,当时不过是团长的杜聿明,已经是东北保安司令长官,而陈明仁成为了其手下的71军军长。
那么,堪称虎将,曾被蒋介石看重的陈明仁,因何此后屡屡升迁受阻,颇有“李广难封”之感呢?从他三次惹怒蒋介石,而遭冷藏,可以看出其中的隐情。
被陈继承打小报告,引起蒋介石不满
陈继承
1931年6月,在北平的张学良得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驻军邢台的十三路军总指挥石友三正在筹划起兵。石友三是著名的“倒戈将军”,原本是西北军冯玉祥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1929年他和韩复榘通电“反冯投蒋”,中原大战爆发后石友三又再次反蒋投冯,等到张学良的东北军精锐入关支持蒋介石后,石友三又见风使舵倒向张学良。
虽然石友三被张学良收编,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张学良根本指挥不动石友三,到了1931年6月,石友三认为自己掌握着近7万部队,因此准备以突然袭击的方式,进攻东北军,夺取平津。
张学良虽然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但是他对东北军的战斗力并不放心,同时华北地区有大量的原晋绥军、西北军,这些数量庞大的军队虽然名义上接受了国民政府改编,归张学良节制,但是一旦石友三起兵,难免不会有人反复和响应。于是,张学良紧急又从东北抽调精锐入关,导致了东北空虚。
7月18日,石友三正式起兵,他除留下一个旅的兵力守卫邢台外,率领其余五个师约6万人,直扑北平。张学良在派于学忠等人出兵应战的同时,向蒋介石发去求援电报,蒋介石下令刘峙率部和东北军南北夹击,平灭石友三。
刘峙以所部第三师(师长陈继承)为主力,从南路进攻石友三。陈继承认为石友三部兵骄将悍,不易硬碰硬,因此在军事会议上提出求稳,等待友军靠拢,这时在陈继承师任旅长的陈明仁表达了不满,当场顶撞,并以嘲讽的语气说
:“黄埔精神一向是以少胜多,不应该高估石友三的实力。”
会后,陈明仁率全旅疾驰前进,在河北巨鹿庄和石友三部的三个师遭遇,结果以一旅兵力大破石军,还俘虏了石友三的前敌总指挥孙光先。
战后不久,陈继承因功升任
代理第一军军长兼洛阳卫戍司令部司令官,此时国民党的黄埔将领,大都认为在战斗中大放异彩的陈明仁肯定会接任师长,而蒋介石当时也确实有这个意思。
可是事与愿违,
记仇的陈继承前往南京面见蒋介石时,狠狠地告了陈明仁一状,诉说了其不服长官调遣,骄横难以管教,在战场上自行其是等“罪名”。
陈继承曾当过黄埔军校的战术教官,在校期间和蒋介石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此后他也官运亨通,颇受蒋介石的信任,
他和何应钦、顾祝同、钱大钧、蒋鼎文、陈诚、刘峙、张治中被称为蒋介石在大陆时期的“八大金刚”。
因此,在蒋介石心腹陈继承的“小报告”之下,陈明仁不仅没有如愿当上师长,反而被明升暗降成了副师长,失去了兵权。
顶撞蒋介石,与军长失之交臂
陈明仁
陈明仁在副师长这个位置上也没有坐多久,由于他性格刚直,此后屡受排挤,1934年在庐山军官团受训结束后不久,被打发到
事委员会当参议。
1935年,陈明仁又被派到
陆军大学
第13期学习。不得志的陈明仁,在全面抗战爆发后迎来了领兵的机会,他被任命为第2预备师师长,之后率部参加了诸多战役。
1938年低,由于和日军作战伤亡巨大,陈明仁率预二师到的黔西休整。
1939年11月,桂南会战爆发,陈明仁率部徒步赶赴广西武鸣,当时日军已经攻占武鸣东南的昆仑关,杜聿明奉命率第五军攻取昆仑关,陈明仁指挥所部强攻拿下了昆仑关对面的高地,阻止了日军的增援,有力的策应了第五军作战。战后,预二师受到嘉奖,陈明仁将军委会拨付的奖金买了酒菜,和官兵们痛快地吃喝了一场。
桂南会战后,陈明仁率部驻防昆明,期间,预备二师在陈明仁的训练下,在军委会的考核中都是名列前几的。1941年11月,宋希濂升任第11集团军(辖第66军、第71军)总司令兼
昆明
防守司令。宋希濂是71军的老军长,他到任后,当即向军委会提议让陈明仁接任71军军长。
陈明仁屡立战功,此时却还是个师长也确实说不过去,于是军委会报请蒋介石同意后,将陈明仁定为71军军长人选,任命很快就会发布,不料期间却出现了变故。
蒋介石、宋美龄夫妇在不久后来到昆明,结果在一次外出时,在公路上发现一队修工事的士兵,这些士兵衣衫褴褛,蒋介石一打问得知是陈明仁的预二师,勃然大怒,当即传陈明仁到他在昆明的住所问哈。
陈明仁到了后,蒋介石一顿臭骂,怒斥预备二师没有军容,陈明仁这个师长不称职。
放给一般黄埔将领,见“校长”如此动怒,肯定是战战兢兢,话不敢出。可是陈明仁是个倔脾气,当场和蒋介石吵了起来,甚至表现得比蒋介石还要生气,把自己的中将简章都给摔在地上,说:“我这个中将不当了,你要怎么办就这么办。”
闻讯赶来的侍从,连忙将陈明仁劝走。事后,蒋介石倒也没有对陈明仁严加处理,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此事还真不怪陈明仁,当时国民党军补给困难,军服质量很差,陈明仁便让士兵在修筑工事时穿破旧军服,这是为了避免较新军服的损耗;二是陈明仁大闹蒋介石官邸一事传出去后,云南省主席龙云前来劝说,当面表扬陈明仁清廉不爱财,所部军纪好;同时,在云南的黄埔一期将领关麟征、宋希濂、杜聿明都前来求情。蒋介石一看,也确实找不出陈明仁的其他问题,也就不再追究了。
在宋希濂等人的劝说下,陈明仁后来再次去见蒋介石,准备道歉时,蒋介石则连连摆手,表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但是真的过去了吗?怎么可能,事后不久,陈明仁被明升暗降为71军副军长,与军长职务失之交臂。
前脚升任兵团司令,后脚等来了撤职查办
陈明仁去71军当副军长时,军长是宋希濂的黄埔一期密友钟彬,两人配合得还不错。
就这样,东征时第一个登上惠州城头,被称为黄埔虎将的陈明仁,被长期压制,直到1944年10月,由于71军在滇西反攻中立下大功,陈明仁才得以升任71军军长(钟彬调任青年军第9军军长)。
1946年初,陈明仁奉命率71军进入东北,划归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指挥,这时的陈明仁对蒋介石还有效忠思想,因此积极的参与了在东北的作战。1947年7月,陈明仁因为坚守四平有功,升任第七兵团司令官,并被授予
青天白日勋章。
这时的陈明仁终于感觉熬出头了,他在兵团司令部组建的同时,请假前往湖南陵老家探亲。可是,让陈明仁没有想到的是,他回老家不久,却等来了撤职查办的噩耗。
原来,随着国军在各大战场的失败,参谋总长陈诚成为众矢之的,蒋介石为了让这个心腹挽回颜面,调其去东北接替熊式辉的东北行辕主任。本来熊式辉和杜聿明配合得还算融洽,可是陈诚到任后,为了完全掌握国民党在东北的军政大权,向蒋介石建议撤销东北保安司令部。本来四平之战后,杜聿明去上海治病,临走时让黄埔一期的好友郑洞国代理保安司令,结果陈诚这一番操作,让在上海的杜聿明突然间丢掉了军职,而代理司令郑洞国也被陈诚给剥夺兵权,给了一个
东北行辕副主任的虚位。
陈诚到东北后,大肆排除异己,调换了一批军事将领,
这时和陈明仁不和的国民党辽北省主席刘翰东(陈诚保定军校的同学)趁机告状,说陈明仁在四平之战时,用美国援助的粮食来构筑工事。
刘翰东还故意将此事渲染并向美军在华军事顾问团反映,结果美军顾问也直接责问蒋介石,急需援助的蒋介石在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得罪美国人,他下令陈诚严查,最后给了陈明仁一个撤职查办。
不过,蒋介石也清楚,陈明仁这点事真算不得什么,所以撤职是真,查办到没有进行,陈明仁兵团司令这个位置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打发去南京,给了一个中将参军的闲职。
这件事对陈明仁打击很大,也让他看清了蒋介石的为人,他的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毛主席说:以后解放军有饭吃,你有饭吃
1948年10月,赋闲一年多的陈明仁突然被蒋介石召见,见面后蒋介石寒暄几句后,问陈明仁在南京的住所怎么样,有没有维修。直性子的陈明仁说
:“我这一年多来,坐吃山空,佣人都被辞退了,哪有钱修房子。”
蒋介石大感尴尬,当即叫来侍卫长俞济时,让给陈明仁准备一笔钱。蒋介石为何态度大变?原来,此时的蒋介石眼见各条战线吃紧,国军不断吃败仗,便又想起了陈明仁这员虎将,恰在这时,华中
“剿总”总司令白崇禧也向蒋介石推荐陈明仁,蒋、白争斗多年,意见难得统一,于是陈明仁便再次被起用。
赋闲的陈明仁如何同时得到了白崇禧和蒋介石的青睐呢?
对白崇禧而言,他对陈明仁的军事才能印象深刻,加之也清楚陈明仁虽然是黄埔一期,但是却和蒋介石矛盾重重,因此属于可以利用的黄埔将领;对蒋介石而言,陈明仁再不济也是他的黄埔学生,去华中任职,可以牵制白崇禧,用陈明仁总比用桂系其他将领好吧。
就这样,陈明仁来到华中任职,蒋介石、白崇禧先后给了他
华中“剿总”副总司令、武汉警备司令、第29军军长、第1兵团司令官四个要职。在主张和平的国民党湖南省主席程潜在蒋介石、白崇禧的压力下,被迫于1949年7月暂时离开长沙后,陈明仁又被任命为湖南省主席、湖南绥靖总司令等要职。
随着解放军横渡长江,全国的解放只是时间问题,不愿意让家乡糜烂的陈明仁,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1949年
8月4日,
陈明仁和程潜
领衔发表湖南“和平起义通电”,让长沙避免了战火。
陈明仁起义后不久,作为特邀代表到北京参加政协会议,毛主席邀请他到家中做客,陈明仁对毛主席说
:“我有罪,四平街我打的太狠了。”
毛主席笑着说:
“两军相争,各为其主嘛。”
当毛主席询问陈明仁有什么要求时,陈明仁表示没有任何条件,毛主席感慨地说
:“你没有条件,不好吧。这样吧,以后解放军有吃的,你有吃的,解放军有穿的,你就有穿的。”
毛主席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陈明仁放心,他可以一直当解放军的将领。这次见面,让陈明仁心里的包袱也完全放下。
1955年,陈明仁被授予解放军上将军衔,
荣获一级解放勋章,
成为开国上将。在授衔典礼上,毛主席点名和陈明仁拍照合影,并提议他担任国防委员会委员。
陈明仁后来感慨地对亲人说:“我为蒋介石出生入死卖命大半生,难得听到他一句诚恳亲切的话,毛主席与我相见,却如此平易近人,宽厚仁慈,真有天地之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