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评价事关教育发展方向，事关教育强国建设。有什么样的评价指挥棒，就有什么样的办学导向。同时，教育评价改革又是一项世界性、历史性、实践性难题。

惟其艰难，方显勇毅。

2020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总体方案》），对克服“五唯”顽瘴痼疾进行了系统部署。

近年来，清华大学坚持把立德树人成效作为根本标准，以破除“五唯”为导向，深化统筹协调机制，全面提高办学水平和人才培养质量，系统推进教育评价改革。用“清华方案”将中央改革的“蓝图”转化为清华“施工图”，让评价“指挥棒”日渐科学高效，更有力地回答了“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一教育的根本问题。

“硬骨头”难啃：破立并举，先行！

“大学不能把学术权力，交给期刊编辑和审稿人。”

在2021年清华大学全校教职工大会上，时任清华大学校长邱勇的这句话在网络上刷了屏。

事实上，从2019年起，清华就在为学生拆掉论文“枷锁”而努力，在全国高校中，率先开启破“五唯”，创新学术评价体系的探索。

2019年4月19日，清华大学正式发布《关于完善学术评价制度的若干意见》，全文1332字、历时一年多讨论、深度访谈15位院士和100多位教师、修改30多版，强调要克服学术评价中唯论文、唯帽子、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等倾向，建立重师德师风、重真才实学、重质量贡献的评价导向。同年，学校修订攻读博士学位研究生培养工作规定。

牢记嘱托，乘势而上。2020年3月，清华相继发布《清华大学研究生申请学位创新成果标准规定》《关于进一步加强研究生学位论文质量全过程管理的意见》，修订完善《教师聘任管理办法》及执行规范系列文件，进一步回答了“破立”之问，将立质量放在建立符合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治理体系和价值追求的学术评价制度的首要地位，搭建起清华大学教育评价改革的“四梁八柱”。同年6月，清华大学在国内高校中率先完成研究生学位评定标准改革。

一子落，满盘活。“清华方案”的实践证明，让“尺子”更准、评价更优，是全面充分激发创新人才培养生机活力的重要一步。评价改革指向的是培养更高水平的创新人才，取得更高质量的学术成果。

清华大学以“提高研究生培养质量”为目标，“三破三立”，解决了评价什么、由谁评价、如何评价等一系列问题，构建起一套清晰的学位评定标准制度体系。

在评价对象上，破“唯论文”，立“创新成果”。取消全校统一的博士生学术论文发表硬性要求，全校36个学位评定分委员会在3个月内完成全部41份研究生申请学位创新成果要求文件的制定工作，鼓励依据学位论文和多元化的学术创新成果评价博士生学术水平，激励博士生开展原创性、前沿性、跨学科研究。实施第一年，2020届毕业生顺利完成线上答辩，无一人因为发表论文数量不够而不能参加答辩。

在评价主体上，破“唯论文发表期刊及审稿人”，立“大学自身学术共同体”。强调要进一步发挥学术共同体的作用，增强学术共同体的自律，尊重学术共同体的学术判断，发挥学术共同体在学术标准制定和学术评价过程中的作用，完善各类学术组织和学术机构的职责和工作规程。

在评价方式上，破“趋同化、数量化”，立“多元化、过程化”。采取多元化评价标准，各分委员会按照各自学科专业特点，区分学术学位和专业学位，分别制定要求。同时，以加强全过程管理、将把关评价过程前置替代“数论文”，从而进一步将评价过程科学化、合理化。根据学科特色，明晰多维化学术成果评定标准，鼓励敢于啃“硬骨头”的学生，坐稳“冷板凳”。

2023年研究生“学术新秀”获得者、精仪系2019级博士生刘少峰，在纳米材料激光3D打印的研究中，长期被实验结构保留率不足5%的问题困扰。在长达10个月的时间里，他屡次调整实验方案，却均以失败告终，虽然倍感焦灼，但在学术创新土壤滋养下成长起来的他，内心依然笃定：“越是难解决的问题，才越有价值”。理想之花终于在数百次的实验坚守中迎来绽放，刘少峰和团队一起首次实现了量子点纳米晶的激光直接3D打印。

从统一标准的“轨道”，到多维成长的“旷野”

《总体方案》强调“创新评价工具，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探索开展学生各年级学习情况全过程纵向评价、德智体美劳全要素横向评价”。在此背景下，推动教育评价理念与方式迭代升级，为教育高质量发展保驾护航，是清华教育评价改革持续深耕的时代课题。

进一步完善学生学位评价制度，培养学生学术志趣、科学精神和学术能力的同时，如何通过评价改革引导学生全面发展？

“降低学生工具主义和功利主义的学习观，鼓励探索多样化的学习。”

“学生成绩评定由‘百分制’改为‘等级制’。”

……

自2014年起，清华就已全面推进学生学业评价体系改革。破除“分数至上”，完善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学生评价选拔机制，突出对创新能力和综合素质的考查，有力缓解学生对学业成绩的过度焦虑和内卷现象，营造包容向上的育人环境。

从统一标准到个性化评价，从关注学业评价到重视综合素质，从单一评价到自评、互评，“增值评价”“多元评价”“分类评价”等理念日益在清华园走进现实。学校在学生评价制度上的探索方向越来越多样，同学们能奔跑的旷野也越来越宽广。

2016级本科生、2020级博士研究生刘嘉宁在回溯学术成长轨迹时，特别提及了本科时期的体会。“从踏入校门起，老师一直鼓励我们多多探索，不要把目光只盯在分数上。”他回忆道，“在这样的教导下，我加深了对学习本质的理解。”

“在清华，除了学业奖学金，我们还有艺术、体育、社工、科研和志愿方面的奖学金，这些都与绩点无关。”这种打破壁垒的多维成长坐标系，正是清华近年来构建的多元评价生态的缩影。“这些活动就像镜子，帮助我看清本科四年的成长与收获。”

学校坚持价值塑造、能力培养、知识传授“三位一体”教育理念，不断创新评价维度、方式、工具，推进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让学生获得更广阔的成长空间和更显著的成长幅度。

在进一步完善学生学位评价制度的基础上，全面落实《体育教育实施方案》《美育实施方案》《劳动教育实施方案》。积极引导学生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扎实推进思政课改革创新，超过100万名大学生在云端同上清华“形势与政策”课。坚持“育人至上，体魄与人格并重”，强化体育评价，帮助学生在体育锻炼中增强体质、健全人格、锤炼意志、享受乐趣。改进美育评价，探索大学美育新方案，创新开展美育的形式方法，着力提升学生的审美素养，激发学生创新创造活力。加强劳动教育评价，强化劳动教育和实践教育，鼓励学生在实践中受教育、长才干、作贡献。

同学们参加“阳光彩跑”活动

秋季劳动教育实践活动

以评促改助成长守住“第一学术责任”

“世间上百年名校无非育人，天下第一等职业还是教书。”

“教学也是学术，教书育人是教师的第一学术责任。”

“使学生在校园里遇到好老师成为必然。”

……

近年来，关于教书育人的“金句”不断涌现，并在清华园里有了具象化表达。

如何完善教学评价体系，进一步激发教师育人热情、提升教学能力？

学校在《关于完善学术评价制度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提出建立重师德师风、重真才实学、重质量贡献的评价导向，明确教书育人是教师的第一学术责任，把教书育人的投入与成效纳入教师学术评价体系。

2019年，清华大学教务处、 教学质量评估中心配合学校整体评价改革，正式启动了“教学档案袋”工作，与原有的学生评价、专家评价、同行评价等方式相结合，建立评价新维度，形成全面、公正、客观的教学评价体系。

作为清华电机系最基础、最核心的专业课程之一，教材内容大多是枯燥的公式、名词和推导过程。怎样在枯燥的专业课中实现立德树人？

或许可以在电机系教授于歆杰的“教学档案袋”中找到答案，里面详细记录了“电路原理”自2002年开课以来的授课情况，其中9次学生评教排名全校前5%，学生评价中最多的词汇是“硬核”“收获满满”……

“电路原理”课堂

最早接触“教学档案袋”时，于歆杰甚至觉得这是给教师“找事儿”，因为完成一份“教学档案袋”需要投入不少时间精力。但再一细想，他便意识到，对教师来说“课大于天”，抽出时间来思考总结自己在教育教学方面的理念、措施、成效和不足，对进一步提升自身教学水平必定有所助益。基于这种想法，他在2019年政策推行初期便很快编写了自己的第1版“教学档案袋”。

吴锦鹏是2020年入职电机系的年轻教师，他不仅是2006级电机系本科校友，也是于歆杰领导的“电路原理”教学团队成员。“本科的时候上于老师的‘电路原理’课，只觉得条理清晰、内容扎实。等到自己作为教师讲这门课，才发现真是台上10分钟，台下10年功。”吴锦鹏说，为了帮助自己站稳讲台，上课第一年，他的每一节课于歆杰都会从头听到尾；凝聚了20多年心血和功力的“教学档案袋”也全部向自己开放，供参考对比。

2024年寒假，于歆杰又专门抽出时间更新了第2版。第1版中有些彼时彼刻对教育教学的认识，在此时此刻看来已经不是最重要或最准确的了。但在修订时，他尽量保留了这些观点，希望据此记录个人在教学方面的成长轨迹，启迪自己找准未来的教学方向。

“教学档案袋”的意义在于全面评估和客观分析教师在育人上的投入和不足，促进教师自觉提升课堂教学质量，鼓励和支持教师勇敢进行教学改革，让教师放心像做科研一样做教学，循序渐进地积攒出属于自己的教学成果。截至2024年秋，已有1400余人次参与创建“教学档案袋”。

创新何以“置顶”？

翻看《清华大学2030创新行动计划》，暗物质暗能量本质、免疫记忆本质与操控等世界前沿科学难题赫然在列。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归根到底靠高水平创新人才。

亮眼的成绩单背后，清华大学究竟如何激发人才活力，点燃创新激情？

“要不要攻一些容易出成绩的方向？”回国任教的前三年，这个“杂念”时不时涌上天文系副教授蔡峥心头。尽管陆续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既有科研基金的条件限制，又有职称评聘压力，他不由自主地关注起了短期产出。

职业生涯的积极变化，发生在与“笃实专项”相遇后。简洁而严谨的调研访谈流程后，蔡峥获得学校专项支持。在这个“不看帽子、一人一策，按需、精准、长期、稳定支持基础学科准聘期青年教师心无旁骛潜心基础研究”的计划支持下，他开始将宝贵时间用在“刀刃”上，不仅在国际上首次发现宇宙早期循环冷气体流，还与多学科专家全力投入到宽视场巡天望远镜（MUST）的研发中，专注做“困难但有意义的事”。

蔡峥（后排中间）和课题组同学们合影

近年来，清华大学持续深入推进教师评价制度改革，推进分类评价，建立突出质量贡献的学术评价制度，坚决破除“五唯”，建立以创新价值、能力、贡献为导向的人才评价体系，培育创新文化，加强学术共同体建设，涵养坚守诚信、崇尚创新、鼓励探索、敢于担当、宽容失败的学术生态。2024年，清华大学创新推动31个院系建立青年教师发展顾问组制度，为青年教师提供职业发展规划、教育教学和学术研究等方面的指导与建议，全方位促进青年教师发展。

逆水行舟用力撑，一篙松劲退千寻。教育评价改革是一项复杂、艰巨、长期的任务，在这项没有终点的改革进程中，清华大学将始终“坚定地走高质量内涵式发展道路，静下心来做真正有长远意义的事情”，推动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向更深远处迈进。

文：陈韩梅

参考资料：光明日报 人民日报 新华社 中国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