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全新创排的新编京剧《龙潭英杰》亮相东方艺术中心。上海京剧院创作的这部新编原创谍战剧，历经多年，不断打磨，精益求精。秉承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创作原则，《龙潭英杰》中的一号人物“李剑飞”身上，融合了李克农、钱壮飞、胡底等多位中共地下党员的谍战经历。可以说，“李剑飞”既是一个个体，也是一组形象，剧作家在他身上寄托了浓烈情感，人物也承载着展现革命者崇高理想和伟大牺牲的艰巨任务，演员要演好这个角色，殊为不易。

《龙潭英杰》剧照塔苏/摄

上海京剧院一级演员蓝天在《龙潭英杰》中担起了饰演“李剑飞”的重任。剧中有三组三角关系，而在每组关系中，李剑飞都是其中的核心。以李剑飞为核心的三组人物关系相互交织，有机地推动剧情发展，完成剧作的主旨呈现。蓝天不负众望，成功塑造了一个“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的谍战英雄，为京剧艺术长廊增加了一个性格独具的人物形象。

信仰之光：李剑飞、胡兆雄、龙克

剧中的三组人物关系中，李剑飞与中共上海沪西区委书记胡兆雄，特科交通员龙克这一组着墨最少，但情感却最沉郁，气象最恢廓。这也是全剧精神之首脑，气韵贯穿全剧之始终。面对恩师胡兆雄，李剑飞是学生；对龙克，李剑飞则又是上级，但三人最牢固的关系是——同志。在这组关系中，李剑飞体现出了革命人坚强的意志与迅捷的反应。面对国民党的血腥屠杀、同志的集体牺牲，他痛心疾首；接受潜伏任务，他雷厉风行，毫不犹豫。面对敌人的试探，他明知这大概率是一个陷阱，但事关恩师生死，他无法做到绝对冷静。当江溢海故意留他一人在办公室，面对面前的电话，究竟打还是不打，他的手几度抬起又放下。蓝天在这里通过一大段唱腔和进退再三的表演，体现了李剑飞焦灼的内心。最终，情感战胜理智，他拨通了电话。这是李剑飞在全剧中犯过的唯一、也是最大的错误，而胡兆雄不得不用主动牺牲来弥补。恩师的牺牲也促成了李剑飞的迅速成长、成熟。当李剑飞从龙克那里知道胡兆雄并非来不及撤离，而是为了掩护自己留下时，他虽然痛心疾首，却并未沉溺于悲伤，相反，迅速调整心态，化悲痛为力量，投入潜伏中统后的新战斗。相比于此前的大段演唱，此时的李剑飞面对出现在另一个时空、业已牺牲的胡兆雄，蓝天用一个默默的伫立、敬礼，抱起孩子，转身离去——投入龙潭虎穴。一连串无声的表演，传递出“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坚定决心。

智慧之剑：李剑飞、江溢海、张来

李剑飞与国民党中统主任江溢海、中统总干事张来的关系，斗争最激烈，也最难表现。在与这两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李剑飞始终带着面具。因此，在表演上要求演员在面对突发危机时的瞬间判断与对敌假意周旋之间不断切换。蓝天很好地把握住其中的表演分寸：初入中统，为获得江溢海的信任，李剑飞先打“友情牌”，在看似被试探的危境中，迅速抓住对方“爱财”的软肋，取得昔日同窗的初步信任，成功打入中统；在与张来的斗智斗勇中，则将李剑飞的警惕、机敏以及果断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面对张来的咄咄相逼，李剑飞巧妙利用中统内部矛盾，请君入瓮，令张来有苦难言，而让观众如释重负。

柔情似水：李剑飞、叶华、李芸

在与胡兆雄和龙克、江溢海和张来的关系中，李剑飞体现的是信仰之坚定，行动之智慧；在与妻子女儿的交往中，李剑飞则闪耀着“英雄柔情”的人性光芒。“龙潭英杰”之所以令人敬仰，不仅因为他为信仰选择无悔牺牲的革命精神，也同样因为他对亲人和战友真诚且深沉的爱。

《龙潭英杰》剧照塔苏/摄

剧中李剑飞离开上海奔赴南京时，向妻子叶华深情告别；女儿李芸将情报安全送达上海后，李剑飞与叶华站在站台两边，相思绵绵；李剑飞决心只身送出情报，与女儿的离别，更是直击人心。在这些段落中，李剑飞是一个对妻子、儿女怀有深情乃至愧疚的丈夫和父亲。最令人揪心揪肺的表演，是他决心将儿女留在南京，独自逃出南京向党中央呈送绝密情报。面对女儿“带走弟弟”的哀求，蓝天用颤抖的双手扶起女儿、抱紧女儿，又紧咬牙关，一把推开。一扶、一抱、一推，将人物的不舍、愧疚、决断层次鲜明地演了出来，而颤巍巍地扶、紧紧地抱、狠狠地推，三个动作，将李剑飞内心亲情与信仰的较量，从柔情转为坚定的过程也毫发毕现地展现出来。这是最难舍难分的一场戏，蓝天却仅仅用一段台词，三个动作，完成了人物形象的丰满塑造。

蓝天主攻余派老生，但《龙潭英杰》中的李剑飞是正值壮年，英姿飒爽的革命战士。纵观整场表演，蓝天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打破了京剧传统行当的桎梏，融传统程式于人物之中，根据特定环境进行人物创作，出色地塑造了一名立体的红色特工形象。

《龙潭英杰》剧照塔苏/摄

蓝天对李剑飞这一人物的塑造，从表演的整体风格上，并没有脱离京剧的本体，而是在守正基础上的创新。剧中，蓝天的唱腔完全遵从京剧西皮二黄的声腔体系，以其清亮、高亢的余派声腔，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李剑飞从泄水渠沟逃离时的技巧身段，特别是与龙克两人逃避敌人追捕时那段精妙绝伦的“黄包车舞”，都是对传统戏曲表现手法的灵活运用和继承，也体现了演员本人扎实的基本功。传统戏曲的虚拟性、程式化与谍战题材的现实性、生活化在京剧《龙潭英杰》中，在主演蓝天及全剧所有主创和演职人员的共同努力下，达成了和谐与统一。

作者：杜竹敏

编辑：王布米 责任编辑：孔韬

来源：文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