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1926年美国生产的柯达放映机,在当时就卖到了3万多元,而我那时候每月的工资还不到200元,我在犹豫了一段时间后还是一狠心借钱买了下来。”1999年,当赵丙成借钱也要执意买下在很多人眼里“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啥用也没有”的放映机时,他被冠以“疯子”的绰号,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固执已见,坚持在收藏放映机的道路上勇往直前、一跑到底。“为了一台破放映机如此不管不顾,这样的行为令许多人难以理解?”不过在“痴人”赵丙成看来,答案简单而纯粹——喜欢!
想随时看电影不可得
赵丙成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成长在七八十年代,那是一个物质生活不算富足,精神生活相对匮乏的年代。对于那个只能从书本和广播等少数媒介获取资讯的年代成长起来的人来说,能看场电影是件绝对奢侈的事。可能也正因如此,电影才会在那个时代的很多人脑中,烙印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对于少年赵丙成来说,看电影带给他的回忆同样不可磨灭。“我家在松原市,家里有六七口人,父亲一个月的工资是18.86元,但是因为家里人口多,所以5分、8分、1毛钱的电影票,就是我们的奢侈品,但是我就是喜欢看电影。”赵丙成说,小时侯,他经常是和小伙伴走很长时间的路,去农村看露天电影。但由于那时候的农村信息比较闭塞,有时候通知放电影却没放,也经常会让他们跑空,即便如此,当年的所有老电影,他几乎一部不落地都看了。
1982年,随着社会生活的改善,电影放映的场次相对增多,但想随随便便看场电影,仍然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事。有一次,赵丙成的工作单位请来了放映队放了一场电影。单纯的赵丙成同放映员商量,单位放完后能不能去他家放一场电影?放映员答应了。赵丙成顾不上看电影,急忙跑回家里,告诉父母准备点饭,等他返回单位时,电影结束,放映员已经走了。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也让他暗下决心,将来如果有可能,我会把电影放映机买回家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什么看就什么时候看。
一台放映机勾起收藏梦
没想到这听起来很俗套的报复式剧情,居然在赵丙成的未来生活中真的上演了。
1998年,赵丙成去长春古玩城办事,偶然看见一台16—4电影放映机,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少年记忆,这不是小时候看到的放电影的机器吗!尽管当时这台电影放映机配件不全,只有一个机头,但因为太喜欢,赵丙成还是花了一年工资把它买了回去,为此还和爱人大吵了一架。
收藏也是有瘾的,第一台放映机到手后,赵丙成越发关注放映机的相关消息,听到哪里有好的放映机,他不惜代价也要买到手:一款法国百代公司1898年出厂的世界上第一代9.5毫米手摇式无声电影放映机,他特意从长春赶到上海将它收入囊中;文章开头提到的那款美国生产的柯达放映机,他也是足足跟踪了将近一年才最终决定借钱买下的。
只把放映机收藏到手还不够,凡事喜欢较真的赵丙成,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历史,他还自学了放映机修理知识,每每遇到一些电影放映机缺少零部件,他就自己动手调试、修补,直到每一台放映机都能放出电影为此。“有4台破旧的放映机,我和我的合作伙伴用了4个月才修复完成。”
为了了解每台放映机的历史,赵丙成还会千方百计寻找它们的背后故事。那一年,赵丙成收藏了一台长春电影机械厂出产的电影放映机,网络上查不到该厂的相关资料,于是,他辗转找到了当年的车间厂长,并获得了一本手写厂史;在老电影放映员心目中红得发紫的1956年生产的第一代54型16毫米电影放映机、二战时期德国生产的蔡司16毫米双齿无声电影放映机……这些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背后资料,都被赵丙成结集成册。因为他知道,这些冰冷的机器,恰恰映射着电影工业发展史,虽然如今电影技术日新月异,胶片机已退出历史舞台,但电影文化却是一脉相承的艺术。
赵丙成表示,自己这些年花在放映机收藏上的钱,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上百万了,不过只要看到个人工作室内外陈列的近20多年来收藏的200多款放映机和2000多部经典胶片影片,他的眼中立刻就有了光。
梦想升级传承电影文化
“拍摄《冰山上的来客》时,因为海拔太高,无法生火做饭,制片主任就用牦牛驮着饭菜送上山,一趟得走两天。”这是采访长影影片《冰山上的来客》中“三班长”的扮演者,老艺术家白德彰时,他讲给赵丙成的幕后故事。而“一班长”张冲宵则在拍摄电影《吉鸿昌》时突遇车祸,摔断多根肋骨,无法行走,最后借助塔吊,将人直接吊到船上,完成了该片最后一个镜头的拍摄……
如果说收藏放映机还只是出于赵丙成的个人喜好的话,那么用镜头记录老电影艺术家的晚年生活,则更多的是他在接触了多年电影后,自发自觉地生出的一种历史责任感。
2012年,看到收藏放映机过程中结识到的一些老长影艺术家正在逐渐老去,赵丙成萌发了记录他们晚年生活的想法。
“我第一个采访的长影老艺术家是刘世龙老师,也就是《英雄儿女》中王成的扮演者。”赵丙成表示,见到刘世龙老师的那一刻,他十分激动,因为王成是电影中的英雄,也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名字中的“成”,就是父亲参照英雄“王成”的名字取的。
“刘世龙老师非常平易近人,能第一个采访到他,也给了我更多信心和勇气!”赵丙成介绍,迄今为止,他已经走访了李前宽、肖桂云夫妇,袁乃晨、王晓棠、白德彰、李瑛、金迪、于兰等70多位艺术家,比他们岁数稍小一些的刘晓庆等人,他正在陆续采访中。
“随着许多老艺术家的离世,我忽然发现自己正在做的是抢救式走访。”赵丙成表示,身为特殊的电影人,能为“电影城”的文化传承做出贡献,他深感荣幸!
▎文:孙凌伟
▎图:孟绍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