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当学校食堂飘出料理包加热的标准化香味、当外卖变成千篇一律的工业制品、当中餐千年来的“锅气”被预制菜取代,我们失去了什么?仅仅只有味觉吗?
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被预制菜包围了,就连年夜饭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并不是说它不好,但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八大菜系集体发声,它们会说些什么?是支持预制菜取代它们,还是坚决捍卫自己的位置?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比任何文化入侵都要危险,这是什么情况?
时间的消失魔术
一边是微波炉“叮”的一声,一份工业标准化的鱼香肉丝在三分钟内准备就绪,另一边是在四川的某个角落,一口巨大的陶缸里,郫县豆瓣正静静地经历着四季轮换,这已是它在这里的第一年。
一种是追求极致效率的工业时间,它承诺三分钟的速成。另一种则是承载着风土与记忆的自然时间,它的单位是三百六十五天。
如今业内估计大约七成的外卖订单,背后都是这种速成的料理包,当烹饪从一个关于“等待”与“转化”的漫长过程,变成一个关于“复原”与“加热”的简单指令时,我们失去的难道仅仅是那点所谓的风味吗?
预制菜的整个工业流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时间蒸发”运动,它动用一切技术手段,把食物从它诞生的时空背景里硬生生抽离出来,让它变成一个没有“前世今生”的孤立产品。
就拿章丘那棵著名的大葱来说,它独特的风味离不开当地的土壤和“霜降后收”的节律,这是一种空间赋予的时间印记,是大自然的馈赠,但在工业逻辑里,这种无法复制的履历太麻烦了,它被简化成一个可以随时调配的化学名词——“葱醇”香精。
再比如一道苏州名菜松鼠鳜鱼,那身漂亮的“牡丹花刀”,是厨师耗费数月甚至数年,将时间凝固成肌肉记忆的最终产物,机器的激光切割当然精准高效,但它也顺便清空了技艺中“熟能生巧”的漫长时间积淀,这让厨师不再是创造者,而是退化成了一个加热工。
同一道菜,比如宫保鸡丁,在不同的家庭、不同的代际之间,味道总有细微的流变,这种流变本身,就是一部微缩的家族史和文化史,而预制菜用一个永不改变的标准化配方,推出了一个所谓的“最终版”,粗暴地终结了味道的动态传承。
厨房里的资本游戏
资本对预制菜的狂热追逐,从来不是为了替换几道菜那么简单,它们真正在做的是用“资本周转时间”去置换“烹饪劳动时间”,从而彻底颠覆餐饮业的成本结构、利润来源,乃至其社会功能。
从2021年到2023年,超过两百起投资事件涌入这个赛道,披露的总金额超过百亿元,资本的逻辑异常清晰,追求高利润率和可快速复制的标准化模式,一份成本仅5元的菜品,贴上品牌标签后可以卖到25元以上。
传统餐厅的成本为什么高?因为它在为各种“慢时间”付费,比如厨师的培养时间,食材的准备时间,以及最关键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现场烹饪时间,预制菜通过中央厨房,将这些时间成本全部外部化,再用低价策略对传统餐饮业形成致命挤压。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业竞争,而是两种时间成本观的殊死搏斗,结果往往是那些坚持现炒的餐馆因为成本压力而被迫退出市场,形成了一种悲哀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
当餐厅不再需要培养厨师,当家人不再需要花时间共同做饭,那些被节省下来的时间,其代价是技艺传承链条的断裂,是家庭情感交流机会的减少。
味蕾的反叛军
尽管工业时间的大潮看似势不可挡,但一股基于真实时间体验的抵抗力量,正在悄然集结,首先发来警报的是我们的身体。
一方面是对高盐、高油、高糖以及冗长添加剂列表的健康忧虑,一个调料包里塞进二三十种添加剂,这早已不是秘密,超加工食品的摄入与肥胖、高血压等慢性病发病率上升的关联,也越来越清晰。
另一方面是味蕾对“千篇一律”的工业风味感到了深切的厌倦,社交媒体上拒绝预制菜的话题热度不减,各种辨别指南广为流传,消费者开始用脚投票,主动寻找那些明确标示“现做现炒”的商家,这种对“锅气”的怀念,正是身体记忆对“假时间”味道的本能排斥。
而且在这场逆袭中有一群“时间的守望者”,他们是那个拒绝现代化改造提议的酱园张师傅,他坚信自己那些会“出汗”的陶缸里蕴含着机器无法复制的“生命感”。
他们是那个只在霜降后才收葱的老韩,他觉得葱也需要“睡觉”,他们是在后厨火焰前寻找即兴灵感的厨师阿斌,他享受着对火候的精妙掌控,他们不仅仅是手艺人,他们更是“自然时间”最坚定的守护者。
但其实关于预制菜的争论,大众并不是一点不接受,毕竟预制菜真的很方便,适合上班族,适合懒人,但大家生气的是欺骗,明明用的是预制菜,但却要打着现做现炒的旗号,欺骗消费者,这才是大众最不能接受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守护中华饮食之魂,本质上是守护那种“用味道来记录时间”的民族能力,我们希望下一代不仅知道食物的味道,更能通过亲手烹饪,体验火焰升腾的瞬间,感受那条从未被剪断的、螺旋上升的文明时间线,这或许才是对“流动的盛宴”的最高致敬。
信息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