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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7月6日

军阀割据与民族苦难的开端

1916年黎元洪签署“督军令”，割据局面由此展开，开启中国十二年军阀混战。

文｜潇湘倦客

▲ 黎元洪

1916年7月6日，北京中南海居仁堂内闷热难耐，窗外蝉鸣阵阵，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刚刚走马上任的大总统黎元洪，签署了一道表面看似平常的命令，却悄然揭开了中国近代史上最混乱、最血腥、最支离破碎的十二年。

这道命令正式任命全国各省的军事将领为“督军”，也就意味着，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彻底丧失，而地方军阀也名正言顺地掌握了辖地的军政大权。地图上的“中华民国”，表面还完整，实际上已经如同一块布，被刀刀划裂。

日后《晨钟报》曾评论道：“今日签署之命，开后世之乱，黎氏不知也。”那一天，没有隆重仪式，也无鼓乐喧天，只有一纸命令，悄无声息地改写了中国政治的走向。

1 袁世凯死后，权力真空

一个月前的6月6日，做了83天的“洪宪皇帝”袁世凯在耻辱与愤怒中离世。这个曾经复辟帝制的北洋巨擘，是带着全国的骂声躺进的棺材。他在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充满暧昧：“依约法第二十九条，由副总统黎元洪代行大总统职权。”

问题是，谁的约法？是他自己钦定的《中华民国约法》，还是早年孙中山制定的《临时约法》？没人能说清，而正是这种模糊不清，成了后续各方争权夺势的法律口子，不同的解释也就意味着不同的权利格局。

黎元洪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危险，但他本就是一个不愿参与政争的“文弱之人”，突然被推到政治最前线，无异于让一位中学教员去收拾军阀的烂摊子。

果不其然，黎一上台，就遭遇了国务总理段祺瑞的公开轻视。在黎宣誓就职时，段祺瑞递交总统印章竟连个象征性的鞠躬都省了。记者当场记录下这一幕，并在报纸上用“冰封的合作”来形容总统与总理的关系。

2 名义统一，实则割据

7月6日的命令，是北洋政府对现实的屈服。当时的各地督军手握重兵，自称节制一方，事实上早已是无视中央调令。黎元洪不得不把这些地方将领“合法化”，以换取短暂的政治稳定。

这份名单为各路军阀划定了势力范围：

张作霖为奉天督军兼省长（控制东北三省）

李纯为江西督军（直系核心地盘）

阎锡山为山西督军（经营山西近十年）

唐继尧为云南督军（掌控滇军大权）

..........。

每一位督军上任那一刻，心中想的不在是国家大义，而是“此地我做主”。

如今这份名单早已成为历史档案馆里的一页黄纸，可在当年，它意味着地图上的中国被划成了数十块大小不一的“独立王国”。而更可悲的是，这些“王国”的背后大多站着列强的影子——日本、英国、美国在暗中扶持不同派系，使这场内乱更添复杂。

如果说清朝末年是多方列强的分割游戏，那么北洋之后的中国，则是本土军阀的“全武行”。

皖系：段祺瑞为首，倚仗日本援助，控制北京政权和安徽、陕西、山东、浙江、福建等长江以北多个省份。他主张“以武治国”，甚至公开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和国会，被称为“披着共和外衣的独裁者”。

直系：冯国璋领头，背靠英美，盘踞江苏、江西、湖北三省。直系将领多数为北方直立（今河北）人，与皖系“南北不睦”，多次兵戎相见。

奉系：张作霖占据着东北三省，自称“东三省巡阅使”，借助日本训练部队。他的军队纪律严明，却对中央毫无敬意，“关外另立乾坤”。

滇系与桂系：南方则形成唐继尧为首的滇系与陆荣廷为首的桂系，滇系占据云南、贵州两省，桂系控制两广地区。虽然名义上效忠中央，实际上谁都不听中央号令。

这些派系之间的谁也不服谁，更不服从中央政令。自此中国的政治格局彻底沦为一种“军阀资本主义”的畸形怪胎。

3 府与院之间的决裂

1917年，一场围绕是否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争议引爆了军阀混战的导火索。段祺瑞在日本的怂恿下支持加入协约国，理由是可以借此换取日本的更多军援。黎元洪则在美国的支持下反对参战，理由是可以避免百姓牺牲。

双方争执不下，最终段祺瑞导演了一场闹剧，他指使数千名军警流氓伪装成“公民请愿团”，包围国会，殴打议员，强迫国会通过参战案。

此举一出，舆论哗然。黎元洪借机罢免段祺瑞国务总理职务，而段祺瑞立即反击，在天津成立“独立各省总参谋处”，指使直隶、奉天、山东等省军阀宣布独立。

黎元洪被彻底架空，他在无奈之下竟然请求安徽总督张勋入京“调停”，谁知张勋带兵进城后直接包围了紫禁城，发动了“辫子复辟”，扶持小皇帝溥仪重登宝座。然而帝制早就失去人心，段祺瑞联络皖系和南方护法军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便击溃张勋的“辫子军”，溥仪仓皇出逃，张勋则狼狈逃至荷兰使馆避难。

4 军阀混战下的民间疾苦

从1916年到1925年，九年的军阀混战导致军队人数暴涨至百万之多。为了供养如此庞大的军队，各路督军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加税、抽捐、印钞、掠夺。

据当时的报纸刊登，四川军阀刘存厚将“田赋”预征到了未来的二十年；湖南更甚，督军张敬尧擅自印发“楚省军票”，未有黄金储备支撑，市面上物价迅速飞涨，一石大米自三元涨至十三元。

战火所到之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1918年春，张敬尧与唐生智为争夺湘东门户，两军在醴陵激战三日，弹药倾泻如雨，民居毁于战火。据《醴陵县志》记载：

战后清点，城中一万三千余户，仅存三成未焚。数万村民携幼扶老，跋涉逃往南岳衡山，沿途尸骸未尽掩。

这样的场景，在中国大地上几乎年年都在上演。

▲军阀割据期间饿殍遍野

5 文化与工业的短暂春天

尽管军阀混战让国家千疮百孔，思想与工业的火种却未曾熄灭，反而在动荡中悄然生长。第一次世界大战间接打乱了西方对中国的商品倾销链，也给了本土工业一次得以呼吸的罕见缝隙。而思想解放，则更像是在废墟中自生的野火。

1915年9月，《青年杂志》创刊于上海商务印书馆。陈独秀在创刊词中写道：“愿中国青年脱离旧礼教之网罗，自铸其精神之锋。”这句话彼时在知识分子圈中引发激烈共鸣。李大钊在《民彝与道德》中呼吁：“道德者，人之自由与责任并立之体现也。”那一年，北京大学图书馆门前，常有人默读这些新刊，读毕掩卷无语，目光沉思良久。

鲁迅的《狂人日记》发表于1918年《新青年》四卷五号，那句“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地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却都吃人的肉。”在军政混乱的背景下，更显得振聋发聩。青年学生群起而应，五四风潮的火种已然成形。

战乱虽然让这片大地满目疮痍，但在沿海一带，由于外国资本撤离，国内的商人不得不自筹资金来填补空白。其中在1916至1920年间，上海、天津等地就新建厂房超过200多家，而面粉、纺织、印染等工业也初具规模。虽然这个“工业春天”短暂而脆弱，却也为后人回顾这时代留下些许的慰藉。

当年的天津《大公报》就曾刊文称：

“兵燹未歇，然厂烟再起，亦为国家之一线生气。”

正是在这样的军阀混战的夹缝中，在动荡时代下一批又一批为了理想而奋斗的中国人前仆后继，为未来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1926年7月9日，国民革命军在广州举行北伐誓师典礼。

6 尾声：终结之路

1926年7月9日，国民党发起北伐战役。蒋介石率领国民革命军北上，沿途高呼“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口号，北伐军势如破竹，连战连捷。

吴佩孚直系主力败于贺胜桥，孙传芳五省联军在江西战场瓦解，奉系军阀张作霖被迫退回关外。1928年6月4日，随着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身亡，奉系军阀势力瓦解。12月，张学良宣布“东北易帜”，服从南京国民政府。至此，形式上完成了国家统一，持续十二年的军阀割据时代终于落下帷幕。

军阀割据给中国社会带来了深重灾难。据不完全统计，十二年间，全国发生140余次规模不等的军阀战争，百姓流离失所，经济凋敝。

1916年7月6日，那纸“督军任命状”掀起了一个多灾多难的时代。直到1928年，统一曙光才重现中华大地。

这段历史或许早已尘封，但那张四分五裂的地图，却像一记深重的耳光，时刻提醒我们：统一从来不是必然，稳定更需要代价。历史，也从不宽容重复的错误。

▲ 《北洋风云》是由腾讯视频播出的24集历史纪录片 ，以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为景，聚焦袁世凯及其军事集团主导的政治变迁

参考文献：

《中国通史·第三节：军阀的割据统治》（白寿彝总主编）

《中华民国史·第三卷：1916-1920》（彭明、周天度主编）

《北洋政府档案》台北“国史馆”

————☀本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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