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二月中旬至三月初,是观赏湖州铁佛寺梅花的最佳时机。周边沪苏杭等地的游客纷至沓来。我当然不会错失良机。巧的是,铁佛寺离我家住地只有三站公交车之远,真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坐上公交车只是一眨眼功夫,铁佛寺就在我眼前了。寺前观梅的游客,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簇拥着,只能耐心等待排队。
寺内人头攒动
环顾四周游客中,有说着各地乡音的散客,“邪气结棍”上海话、“啥西啥写”杭州话、“你那啥的”苏州话,软糯软糯,嗲声嗲气。还有几支旅游公司的团队,前面有女导游开导,一边使劲摇着举过头顶的三角小黄旗,一边转动着脖子,前后左右叫着“跟紧,跟紧”,唯恐有人掉队。我是散客,无辎重负担又是当地人,自然行动较为自由,如一条游鱼迅速趁隙而入。
我虽多年未至,但进得寺内并不陌生,自然是直奔古梅而去。
古梅绽放正当时
深冬初春的清晨,梅花独自绽放。可谓是梅花界的“顶流红梅”,铁佛寺内只有两株,身份却不一般。这两株梅树大约栽种于民国时期,为野树移栽,已有百多年树龄。世间梅树多,六瓣梅却少。铁佛寺古梅虬枝曲盘于古殿墙角,苍劲有力,枝条上每朵花皆为六片花瓣,且为绯红色,故而异常稀有可贵。六瓣梅与雪花同瓣,更多了一份诗意想象。何况沾了古寺之禅意,更具灵秀神韵。
每一朵梅花都是生命的独奏,在寺庙的庇护下,它们展现出别样的风姿,给人以希望和生机。梅花的枝干美,与青瓦黄墙的搭配美,与灯笼门窗的映衬美,与石凳上的落花、水缸里落了花瓣的水面相配也美,映衬着殿里的佛像还是很美。即便有大群的人在树下,取景也只能避开人群,拍出的照片依然觉得很喜欢。
古梅在青瓦黄墙映衬下有着别样的美
我驻足于古梅前,双目端详,并不急于移步,而是面观如火如荼的梅花,浮想联翩。
红梅报春。毛主席的《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红梅是信使。
红梅励志。江姐演唱的《红梅赞》:“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新春来。”红梅是精神象征。
游人记录下眼前景色
红梅也映衬傲骨。苏轼流放时与梅花也有旷世情缘。在南迁惠州的途中,十月惠州梅花盛开。苏轼在嘉祐寺松风亭边赏梅,自比为栖园病鹤。他感叹:“天香国艳肯相顾,知我酒熟诗清温。”梅花了解他的性情。在熙宁六年杭州任上巡按富阳时,苏轼独游山寺,一路松吟雨细,梅香盈袖。苏轼豪放地说,他这样爱热闹的人,怎么可能只享受美景呢?自二十六岁出任凤翔府至儋州北归,四十年间人生逆旅,苏轼对弟弟苏辙说,自己是空手来空手回,一片丹心却从未更改。每每起伏流落,都有梅花这个契机。多年前赠王定国南海归的《定风波》送给自己再合适不过:“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凡此种种,于事于理于哲于情,何不与梅花之神韵相连?更何况此刻呈现在我面前的,是千年古寺铁佛寺之内的百年古梅呢。
铁佛寺古梅吸引不少人前去打卡
铁佛寺始建于南朝梁天监年间(502-519年),原名“八政”初为尼寺。唐武德元年(618年)改为僧寺。北宋乾兴初(即1025年)有僧鉴真铸铁观音像,置于开元寺东南隅(即开元寺东廊),号铁观音院。明洪武二年(1369年),移寺于今址,改名为铁佛禅寺。大雄宝殿前西侧两株古梅傲然挺立,恰似威武霸气的哨兵严阵以待。
梅花并非罕见。铁佛寺观梅何因如此网红?源自湖州市种植梅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四五千年前。据南朝宋山谦之《吴兴记》记载,当时太湖流域的先民们已经开始采食乃至种植梅树。现在国内的观赏梅,都是经过上千年从湖州繁衍出去的。
湖州早有种植梅树传统
喔,原来如此。这两棵古梅,约许是在寺中生长日久沾了佛性,故此有润泽万千观众的神力,吸引了无数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观赏,成了今年长三角一道特有的风景线。